《紅巖》人物原型與她的紅色戀人
小說《紅巖》中李青竹的人物原型方瓊,和來自解放區的作家邵子南是一對戀人,他們已議定在1947年2月28日結婚。不料就在這一天凌晨,重慶軍警憲特突然緊急出動,包圍了《新華日報》,強迫中共方面人員撒返延安。方瓊提著為婚禮準備的喜糖趕來,卻被軍警遠遠隔在圍觀的人群中……
江姐的戰友
李青竹在小說《紅巖》中第一次出現,是在第十五章。
江姐在渣滓洞受了酷刑,被抬回牢房。同伴們為她急切施救。李青竹給牢友們講了江姐的經歷:“1947年春,黨決定派一批黨員去支援農村的武裝斗爭。江姐和她的丈夫,都提出了申請,黨批準了她丈夫彭松濤同志的請求,要她仍然留在城市。那天,我還和她一道,到朝天門碼頭送走了彭松濤同志。”小說寫道:李青竹自己,就是在那以后不久,也被派到了鄉下去,不幸在半路上被敵人逮捕了。
此后,小說有多處寫到李青竹:她對從昆明押來的無名的烈士夫婦的臨終關懷,對烈士遺孤“監獄之花”的憐愛呵護,在對敵斗爭中體現出的成熟策略,與眾牢友一道為慶祝成立新中國繡紅旗,直到她與江姐一道被敵人押赴刑場……
我手頭有一份資料,證實“李青竹”實有其人。只不過名字是李青林,1947年8月任中共萬縣縣委副書記。資料記載說:1948年6月15日因叛徒出賣被捕,當晚重慶行轅特務科長雷天元組織突審,李見滿室刑具,毫不恐懼,特務急于得到情報,把李拖上老虎凳,狂叫“加磚、加磚”!加第三塊磚時,特務猛使大力,李左腿被撬斷而昏厥。后被押禁重慶渣滓洞,敵人叫叛徒對質,李怒斥叛徒。在獄中,她團結同志,堅持斗爭,1949年11月14日夜,李被敵人槍殺于歌樂山下電臺嵐埡處,時年36歲。
李青林的未婚夫便是邵子南,作家、詩人,中共黨員,曾在解放區名噪一時。
《竹山縣志·人物卷》有軍旅作家“邵子南”條:
……1949年1月,任中共竹山縣委副書記。在任期間,為解放竹山、開展地方組織建設和黨的宣傳,做了大量工作。他根據許明欽烈士的事跡寫了《一個共產黨員成了神的故事》,根據竹山清匪反霸斗爭的生活素材,編著長篇小說《三尺紅綾》,深受竹山人民愛戴。
另據有關資料,邵子南后來與宋錚同志結婚,育有一女。1955年12月因病逝世,年僅39歲。
我拜訪了年近八旬的宋錚,她熱情接待了我,以下資料均有所本。
1947年2月,國民黨強迫重慶、上海、南京三地中共機關同時全部撤離。邵子南被迫從重慶撤回延安,3月2日又從延安調至晉綏解放軍,任新華社晉綏總分社副社長。10月調入“川干隊”(番號“長江支隊”),1948年2月隨軍南下,6月15日,李青林被捕那天,邵子南正在鄖西縣北隅村。第二天晚上,他完成了短篇小說《張得全和他所講的故事》,用一個奇特的故事和獨特的藝術手法預告國民黨軍隊必敗。此后一年多時間里,邵子南就一直在鄖縣、鄖西、白河、房縣、竹山、竹溪工作打仗,曾在陜南四分區任武工隊長和地方武裝團政治主任、竹山縣民教科長和縣委副書記、竹溪縣縣委書記等職。他熱情似火,不知疲倦地發動群眾,培訓干部,審理案件,清剿土匪,收編改造偽職人員,是深受人民愛戴的干部。
邵子南還有四川人特有的幽默感。1948年12月21日,行軍途經十堰黃龍灘,路上見一草屋,上書“陋室德馨”四字,即時將劉禹錫的《陋室銘》趣改為《漏室銘》:
山不怕高,有腿能行;水不怕深,游泳就成;漏雨的屋,很傷腦筋。火爐生不燃,墻上草發青;幻想紅燒肉,空談炒雞丁;可以吹牛皮,扯筋筋;無片瓦以遮雨,光椽子也不行。南陽諸葛廬,西蜀子云亭,這些屋,何漏之有?
1949年春節,邵子南給鄖西縣城關學校撰寫的對聯是:“拖軟凍僵毒蛇,打死落水瘋狗,將革命戰爭進行到底,聽解放人民的歌聲,就要唱響廣東廣西;排除腐舊思想,接受革命真理,以學習態度解決一切,把服務工農的心血,堅決灌透漢北漢南。”9月28日,當邵子南聽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成立的時候,已是在揮師進川的途中了,當時眾人歡呼雀躍,當天晚上行軍到達十堰夏家店。10月1日,邵子南隨“川干隊”隊部宿營在武當山草店,因為避雨,滯留三天,屁股上長瘡,伏在床上寫完了中篇小說《三尺紅綾》的第五章。這個時候,遠隔千山萬水的重慶渣滓洞集中營里,江姐、李青林們也已經知道,新中國誕生了。
一曲戀歌作挽歌
重慶渣滓洞革命烈士紀念館中,至今還陳列著邵子南的長詩《會師》。李青林犧牲半月后,邵子南才抵達重慶,不久便得知李青林犧牲的消息。他在悲憤交加中,寫了長詩《會師——為紀念李青林同志而作》。全詩分為四章:一、人民的女兒;二、戰斗中的愛;三、生離和死別;四、會師前進。他在詩中贊頌烈士:“你,勇敢的女性啊,人民的好兒女!你,在老虎凳上,折斷了腿換來的驕傲、勝利、光榮!人民成了統治者!”詩人感到在勝利后的山城重慶,烈士的生命無處不在,“在前進曲的節奏里,跳動著我們甜蜜的關注,熱烈的耳語,神圣的、勝利的、永遠的愛情!”詩人表示要永遠與烈士會師前進。《會師》于1950年1月15日發表,隨即在重慶引起強烈反響,直到此時人們才知道,為新中國而壯烈犧牲的烈士李青林,與曾經名聞解放區的軍旅作家邵子南,是一對戀人。
大型紀實性電視連續劇《紅巖魂》在第一集中,敘述了李青林和邵子南的故事。
原來李青林的原名叫方瓊,1936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;1942年開始在重慶參與創辦《四川婦女》雜志,從事黨的地下工作;1946年認識了我黨派往重慶《新華日報》任采編部主任的邵子南,兩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親密的關系,并已議定在1947年2月28日結婚。不料就在這一天凌晨,重慶軍警憲特突然緊急出動,包圍了中共四川省委和新華日報館,強迫中共方面所有駐渝人員撒返延安。方瓊提著為婚禮準備的喜糖趕來,卻被軍警遠遠隔在圍觀的人群中,只能焦急地朝報館方向張望。也許她看到了被全副武裝的軍警押走的邵子南,也許根本就沒有看到邵子南的身影。他們兩人從此失去了聯系……
此后不久,方瓊受組織派遣赴農村工作。行程中,她借用邵子南曾經用過的筆名“青林”,為自己取了一個新的名字——李青林。
未完成的杰作
邵子南身兼軍政人員和詩人作家雙重身份,在現當代文學史上不是等閑之輩:早年從四川資陽老家流浪到上海,認識了后來寫出《三家巷》《苦斗》的作者歐陽山,并與歐陽山、丘東平、草明等一起創作了中篇小說《給予者》,受到茅盾先生的好評。他參加革命,是經胡喬木的介紹。他曾被中共中央組織部派到丁玲領導的“西戰團”任黨支部書記,曾與田間等發起“街頭詩”運動,轟動延安。他還是白毛女故事的最早收集、整理者之一,又是歌劇《白毛女》的最初編劇。他在解放區寫過很多有影響的歌詞,由周巍峙譜曲。他的《李勇大擺地雷陣》,是當年解放區小說創作中很有代表性的作品。
邵子南32歲那年,曾隨劉鄧大軍的“長江支隊”(川干隊)千里行軍抵達陜南鄖西。此后作為地方武裝團的政治主任,曾帶領武工隊深入敵后偵察。他的作品《夾河關》便是一篇與此有關的戰地紀實。其時國民黨已對南下的解放軍發起了反攻,戰斗緊張而酷烈。“我”和武工隊在漢江兩岸穿梭游擊,文中記下了三天的親歷見聞,對幾個偵察敵情的戰士作了頗富感情色彩的速寫式描繪。全篇情緒樂觀,行文明快,語言幽默生動,描寫細微真實,尤其對江漢兩岸晝夜景色和仲秋時節多變的氣溫寫得十分精彩。從群眾“抓住毛驢當馬騎”,慫恿武工隊主動進擊敵人的心態中,點明了部隊與群眾的關系,顯示了作者心中充沛的代表人民利益、保護人民利益的正義感。
邵子南的《一個共產黨員成了神的故事》,是寫竹山第一次解放后,人民政府縣長許明欽事跡的。作品發表在1950年7月1日《大眾文藝》上,那天正是黨的生日。從作品中,可以看出在當時的特殊環境下,邵子南思考黨和人民、軍隊和群眾關系的理性深度。
邵子南在竹山期間曾辦過干訓班,除了宣傳政策、培養干部外,也曾在竹山播撒過文學的種子。有一個叫徐昭武的文學愛好者,當年就曾受惠于他。徐昭武還講過一段軼事:那時邵子南住在竹山縣一中臨廣場的房子里,廣場是一片可容萬人的空曠荒地,敵人深夜放黑槍暗殺他,他一動不動,同時制止警衛員追趕。問何故,邵子南說:“不能動,一動,人家照你影子打就打得準了。”可見解放初期對敵斗爭的復雜性和邵子南的豐富軍事經驗。
在延安時,邵子南一度與孫犁是窯洞緊鄰。1962年,孫犁寫《清明時節》一文紀念邵子南,說他在延安時有兩句話常掛在嘴上:“你走你的陽關道,我過我的獨木橋。”誰知他們分手幾年之后,這兩句話卻在《三尺紅綾》中,變成了邵子南所鐘愛的女主人公對霸占她的惡棍的口頭禪。
《三尺紅綾》是一部未完成的杰作,代表了那一時期邵子南創作的藝術高峰。講的是地痞流氓、鄉公所的狗腿子李盛才,調戲農婦王秀芬,碰了一鼻子灰后仍不甘心,與一個地方少爺設計,抓王秀芬的丈夫當了壯丁后,霸占了王秀芬。解放軍解放鄖西和白河后,李盛才已淪為國民黨殘匪的走狗,被殺死在家中。王秀芬和她義弟王文炳被抓起來,經過保長和鄉民會審后,送到剛剛成立的縣人民政府。小說共有三個未完稿。紅綾是王秀芬的丈夫送給她的,后來也被李盛才掠去。這是小說的重要道具,但卻不知最后派何用場。整個故事有一個探案小說的外殼,但懸念沒有被揭開。王秀芬最后被人民政府解救出來,投奔新生活的結局已是顯而易見的了。
邵子南在這個人物身上,傾注了他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。《三尺紅綾》于1958年初版,后來多次重印,我收藏的是1959年第三次印本,屬武漢某圖書館流散出來的館藏,借書卡上顯示共有十多人借閱,可見在當時是頗受歡迎的。
值得注意的是小說中的辦案人熊海山。邵子南這樣寫他:“是個寫詩的,愛作武工隊活動的,來竹山,也仍然帶著武工隊……唯一的好處就是深入群眾,愛鉆問題,到這鄖陽鄖西地區,他一直在邊沿區,帶著十來條捷克步槍活動。”不用說,這里不正有邵子南自己的影子嗎?
王貴與安娜
錢鐘書先生評價妻子楊絳時說,“遇到她之前,我從未想過結婚。結婚幾十年,我從未后悔娶過她,也從未想過娶別的女人。”大多數人應該不知道,在這句話之后,楊絳回應了一句,“我也是。”
似乎美好結局的愛情,乍一聊起來并沒有什么大風大浪,也不如那些驚世駭俗的故事情節曲折,但是娓娓道來之后,宛如一杯清茶,一捧香料,被滾燙的熱水翻滾過,堅硬的木杵搗磨過,韻味這才彌散出來,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從容,回憶起來都覺得唇齒留香。
不知怎么的,想到了我家的“王貴與安娜”,之所以這么稱呼,不僅僅是因為我爸剛好也姓王,而是他們二人實在就是王貴與安娜的現實翻版。
某次給家里的安娜打電話報平安,談及楊絳先生去世的消息,一陣唏噓之后,安娜感慨,“他們夫妻二人才是最好的愛情。”一旁吃飯的王貴坐不住了,搶過電話就說,“你,你別老跟你媽聊什么病阿死阿的,她心理太脆弱,受不了這些,又得瞎想,你照顧好自己,我照顧好她,別惦記我們兩口子。”
我笑著要掛電話,臨末了聽到電話那頭安娜指責王貴,“你懂什么啊,知道他們夫婦兩個人是誰嘛,就知道瞎說!”
好像我們家的安娜,還是那么自命不凡又傲嬌阿。
一直以來我覺得自己愛幻想又浪漫,都是得益于安娜的遺傳,有的時候我們兩個坐在陽臺上曬太陽,或一人捧一本書讀,或我逗貓她澆花,或腦袋湊到一起看電影追韓劇,或你一言我一語的背詩詞。現在回想起那些太陽下撒了金的時光碎片,都覺得心里無限溫暖。
有一次背到《長恨歌》里,“攬衣推枕起徘徊,珠箔銀屏迤邐開”,我問安娜,喜歡的人都有消息了,楊貴妃為什么還要徘徊猶豫呢,要是我阿,就直接奔下去了。
安娜像小姑娘一樣臉頰紅撲撲的,說道,“因為是喜歡的人啊,穿什么衣服,畫什么妝容,一下子亂了套,心里驚慌期待,又著急見面,又怕自己出現的不夠完美,該多糾結啊。你就是沒經歷過,所以才不懂。”說著還擺出一副行家的姿態,對我的疑問嗤之以鼻。
當時我只覺得安娜口說無憑,直到遇到自己喜歡的人,才豁然省悟。
然而安娜的珠箔銀屏迤邐開,并不是針對王貴。
在我的窮追不舍之后,安娜給我講了她的初戀,那是個幽默風趣又有才的男人,卻不是王貴,我一邊替王貴打抱不平,一邊八卦,“那,為什么分手呢?”
安娜說,是她的母上大人,也就是我的姥姥,老人家覺得男方雖有才,但總有些不靠譜,不同意他們在一起。安娜還說,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了,雖比不上錢老夫婦那般有文學造詣,可總歸也算得上才子佳人。
“既然你親身有體驗!為什么還要阻攔我喜歡那個男孩子!”我一直對安娜阻攔我早戀耿耿于懷,總覺得我和她好歹也算是天涯淪落人,可她不僅沒理會我,還給我潑了一瓢冷水,“因為我想讓你等久一點,久一點,等個對的人。”
后來我偷偷去采訪了家里的王貴先生,不管安娜描述的初戀如何有才,我都覺得,還是我們家王貴帥一些嘛,要不然,我的大眼睛要從哪里來。談及安娜的時候,王貴笑的眼角擠出了皺紋,竟然還不好意思起來。
“你們年輕人現在管漂亮姑娘叫女神是吧?安娜那時候,就是我們學校的天仙,天仙你知道嘛,你不知道當時多少人喜歡她。”王貴邊說邊笑,安娜從里屋走出來,照著王貴后腦勺打了一下,“別笑那么夸張,丑死了,還好閨女隨我,嘴小,要不嫁不出去了。”
“閨女你瞅瞅,嫌棄了我一輩子了還在嫌棄,這天仙阿真不好伺候,下輩子阿,說什么我也得找個丑妻。”王貴這句話是笑著說的,一邊揉著腦袋一邊笑。
可能除了我,再沒人能如此清晰的知道,王貴和安娜一路走來,喜淚參半的故事。
正如王貴所說,安娜年輕的時候真的很美,也很有才,二十一歲就做了語文老師,教的學生比她小不了幾歲,不乏有暗戀者,上課時面露癡相的盯著安娜眼都不眨一下。
雖是個滿腹書卷的大家閨秀,可安娜一點也不嬌氣,因為姥爺是個不太懂得疼愛孩子的父親,家里總是爭吵,安娜六歲就自己去了很遠的舅媽家生活,堅強隱忍又嚴厲,是我記事后對她的第一個評價。
王貴是村子里第一個大學生,畢業于天津財經大學,每當王貴跟我提及他的光榮事跡時,總是一臉的驕傲,據說備考時,家里條件不好,幾個姑姑當時還小,在屋子里嘰嘰喳喳亂作一團,王貴就自己在雞窩旁搭了個小棚子,每天點著煤油燈學到深夜。
王貴是安娜的第十二個相親對象,安娜對于別人的介紹,早就沒有什么興趣了。出于禮貌,還是去見了王貴一面。
安娜后來告訴我,見第一面時,她是真的沒想到以后這輩子就綁在王貴身上了,王貴卻同我說,見第一面時,他覺得除了安娜他誰都不想娶了。
好在王貴會來事,工作好工資又高,在安娜一個月拿二百塊工資時,王貴已經坐上了班車。他每天往安娜家跑,今天給姥爺送白酒,明天給姥姥送雞蛋,后天給小姨送零食。
就全家人都被王貴收買了,安娜還是不同意,王貴就著急了,又沒辦法,為了排遣,找了個師傅每天練氣功鍛煉身體。
安娜的同事看到了,著急忙慌的跑過去報信,“王貴是不是瘋了?要不你就答應了吧,大家都怕他想不開呢!”安娜不信,下班路過時看到王貴果然怒目圓睜的在練功,噗嗤一聲笑了,想著這小子,還真是愛的實誠。
就安娜嫁給了家徒四壁的王貴,我至今最羨慕的,是安娜說的他們的婚禮,因為辦酒席太費錢,所以他們選擇了旅行結婚,去了好幾個城市,我看過一張老照片,是他們在當時的綠皮火車上,安娜穿著白婚紗,王貴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,忙著給整個車廂的人發喜糖。
王貴一開始不會做飯,有一次安娜讓他煮粥,結果一鍋米都糊了。安娜越想越委屈,坐在屋里哭。從那以后,王貴每天回家練刀功,不知不覺的,家里掌勺的大廚,就變成了王貴,有的時候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,安娜總會自豪的說,“丫頭,以后咱們倆比比誰的婚姻比較幸福吧,你要有壓力。”
其實,王貴說,安娜跟著他還是受了很多苦的。剛結婚住在單位分配的房子里,有一次煤氣中毒,當時安娜懷著我,兩口子被鄰居發現送到醫院時已經快不行了。
后來王貴的公司經營的不是那么好,好幾次晚歸都醉的不省人事,安娜有的時候嘴上愛嘮叨愛嫌棄,可還是在王貴喝醉了時把他連踢帶踹的從沙發弄到床鋪上。
又后來安娜心臟做了手術,王貴說別人照顧不放心,幾天幾夜的守在病房,眼都不敢合。出了院后鞍前馬后的給安娜換藥,買睡衣,做好吃的。
我記得有一次回家,看到安娜穿著一身米奇的粉睡衣,頭上扎著凌亂的小辮兒,王貴聽見我回來了趕緊從廚房跑出來,滿臉的歉意,“你看,我也不會梳頭發,你快,給你媽弄好看點,她那么愛美,丑了不好。”我走到安娜身后給她梳頭發,一邊梳,一邊抹眼淚。
安娜是一個溫暖從容又堅強的人,這是我長大后對她的評價。雖然險些經歷了生離死別,可安娜和王貴好像更恩愛了。
安娜還是一直有一顆少女心,愛看韓劇,愛幻想,也愛瞎想,淚點比我還低,總是一邊抽紙擦眼淚,一邊教訓我說以后不許給她看壞結局的電影,又會在幾天后神神秘秘的問我,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劇阿,要愛情的。
作家杜拉斯曾說過,愛對于她不是肌膚之親,不是一蔬一飯,是平凡生活里不死的英雄夢想。安娜也是一個極其喜歡感受愛情的人,總是愛跟我講新看的小說,好像,她才是一個少女。
安娜說過她是嫌棄過王貴的,她把自己的一顆蛀牙歸功于王貴買的糖葫蘆太甜太黏,她把自己變胖歸功于王貴每天給她盛的飯太多太好吃,寒假回家時,安娜神神秘秘的過來問我,是不是,25年叫銀婚阿?
我說對啊,怎么了?“我想下個暑假,跟你爸爸去拍婚紗照。”然后說完就去找正在切菜的王貴商量,“這都多大歲數了,怎么想起來一出就是一出,也不怕孩子笑話。”王貴一邊專心拌調料,一邊嘀嘀咕咕,“你看看,他就是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!”安娜很生氣,自己進屋看起了書。
就剩下我跟王貴的時候,他漫不經心的問了我一句,“丫頭,你說拍那個,是不是得精神點兒啊,你看我這肚子和白頭發,是不是還得收拾收拾。”
我看著王貴額頭上淌下的汗,記起也是這樣一個盛夏,安娜擠在他身邊,非要問他“愿得一人心”的下一句是什么。
王貴哪有那么多閑情研究文學,隨口編了一句“和你在一起。”
后來安娜打電話說給我聽,一邊說,一邊又抱怨,“你看看他,一點都不浪漫。”可我分明已經被電話那頭的愛情感動的稀里嘩啦。
愛情,也許就像一輛自行車,剛開始是嶄新的,每個零件都剛剛裝配,一路騎行,偶爾顛簸,偶爾平坦,日子久了,歷盡風雨,車漆不再光鮮,鏈條也不是那么滑快了,車軸吱呀吱呀的叫,伴隨著積攢的歡笑和嘆息,一路駛遠,平凡又真實,也許,這才是最好的愛情。
關于喜糖光與夜之戀到此分享完畢,希望能幫助到您。